歌女
她摇晃着红酒杯,脸上还有未卸的装束,涂脂抹粉让人联想到庸脂俗粉,可透过那厚重的粉底我们分明看到的是一张稚嫩的脸庞,岁数不大却打扮的与年龄不符。头顶是弯弯绕绕的民国年代上海流兴的“等离子烫”,穿这一件红色劈叉到大腿的旗袍。眼神已经迷离。
鹿邑市,一个将近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坐落在我国中部,建国初期,由于资源贫乏,地理位置不好,鹿邑市在全省各市中地位并不突出,但其建城史可以追溯到五代十国,历史发展脉络是全省最明晰的。得益于新时代城镇化进程推进,旅游业和服务业发展迅速,十几年的时间使这个城市一跃成为省内数一数二的经济强市。在这个城市里,新建的高楼此起彼伏,各类大学和旅游景点聚集,各种服务行业发展更是一日千里。由于经济的发展,使这个被边缘化的城市在近十年内突然成为各类人才竞相入驻的地方,往日凄凉的景象早已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人才的聚集。基建发展中伴随着房价飙升。
霓虹灯闪烁光怪陆离,人行人往,汽车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夜晚在夏风吹拂下格外迷人,透露出它黑暗风情的一面。
新时代城市延展至农村,介于农村和城市之间,便是过渡梦想的容身之所,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乡村郊外的鸟语花香,也没有城市的婀娜多姿。有的只是人挤人的嘈杂,各行各业奔忙的时间。大抵每个城市都如此,鹿邑也不例外,在靠近二环到未规划的三环中间,便有这一片棚户区,自建楼和平房此起彼伏,杂乱不堪中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梁曼便是其中一员。由于大学考到了鹿邑大学,便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千里之外的乡村跑到了这里,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发达城市的灯红酒绿,这与她所在的地方差距极大,她的老家属于全国贫困县,自小生长在那里并不觉得落后,县城的热闹也足够满足她的眼光,直到大学来到鹿邑,她才发现,仿佛是小卖铺走到了连锁超市,眼前的一切让她眼花缭乱,仿佛身处梦中看到一片光雾,所有人笼罩在里面光鲜亮丽,而她仿佛穿着周星驰少林足球中那双破球鞋,还露着脚趾。自惭形秽倒不至于,但相形见绌总是无可奈何。所幸梁曼生于乡村却兼具了乡村的纯朴美德和城市的美丽皮囊,一米六八的身材不到九十斤,身材苗条如弱柳扶风,小脸还没有巴掌大,皮肤白皙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用化妆便足够光彩动人。在她身上,仿佛看不到缺点,美丽的外表下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这点从她凭成绩能考上省内重本的鹿邑大学便能看出。
她在大学里,从未有过自卑,相反农村的经历让她更有自信。“毕竟总能差到哪去呢?反正这个地方也没人认识自己,索性重新活一回,还不让自己活的精彩。”有了这个想法的她,在大学里参加演讲、勤工俭学、学生会选举事事都努力争先恐后,美好也如约而至。俨然活成了学校所有女生都羡慕的样子。
梁曼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搞了个对象。那男孩叫王郑,据说是父亲姓王,母亲姓郑。据说从小王郑听得最多的就是父母的朋友说这个名字有多浪漫,只是浪漫始于他出生,终于他五岁。从他记事起,父母之间争吵不断,而他的名字无疑成了最讽刺的事情。他身高1米8,瘦瘦高高,精致的寸头,而且是“城里人”,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他是梁曼学生会的“同事”,在一个夏季凉爽的夜晚,他约梁曼在操场见面,等梁曼到了的时候,发现操场聚集着一堆人,蜡烛摆在操场的观礼台上,远处看是一个心形图案,只是随风摆动,总感觉这心不那么固定。而梁曼看到,心中有些动容,王郑捧着鲜花从人群中走出,不知道从哪借的音响开始播放“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周围人鼓掌呐喊,有些女生已经泣不成声。大学生是最容易被感动的,因为他们此刻相比较于高中埋头苦学,初中少不更事,少年一无所知来说是最了解这个世界的,但又并非如成年人的心般坚硬如铁,还保留着心的柔软,总能感同身受。周围人的惊呼,哭叫,鼓掌嘈杂错乱,梁曼站在人群外呆若木鸡,事实如此,没有一个女生在大学能拒绝如此一个浪漫的“求偶仪式”。她跟随着众人的呼喊“答应”答应了他,以至于答应后的一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
大学的爱情是最美好且冲动的,他们身世背景的天差地别预示着他们的爱情如空中楼阁,表面看上去很美,只是没有根基如同虚幻。
梁曼后来说“大学后两年是她过的最幸福的时候,王郑对她的呵护无微不至,有时候下雨她在图书馆,他去接她漫步在雨中为她披上衣服,有时候她在学生会开会,中午顾不得吃饭,王郑给她送饭还会买上一杯奶茶。有时候她学习到晚上,宿舍关门王郑会敲着宿管的门跟宿管道歉,乞求让她进去。”这些小事在梁曼心里悄然绽放了花,如同冬雪覆盖的大地上出现的第一颗草,充满生机和美好。
也就是在大三的学期末,她第一次夜不归宿。梁曼已经是成年人,大概了解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是因为种种细节,让她坚定的把她自己全身心的交给王郑,我们悲观的看到,大学时期的女生是多么单纯善良,理性在她们的爱情中可以说没有,感性占据一切,但谁又能为爱情做一辈子保票,毕竟人在爱情之前,还是“高级动物”!他们之间的地位也伴随着这次“夜不归宿”发生了根本变化,王郑不再秒回消息,也有了自己的事情,不再以梁曼的事情为第一要务。反观梁曼,她开始担心王郑吃饭了吗,开始频繁的看手机有没有王郑发的消息。也开始在不经意间的发呆中念叨“他怎么还不联系我!”梁曼没有了骄傲,只想着和王郑能一辈子在一起。只是岁月悠长,人生难过。在他们毕业那年,也是夏天,也是操场,没有蜡烛和人群,只有王郑一句冰冷的“我们分手吧!”代替了两年前的“答应我!”梁曼坐在地上呆了很久,她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些过往的一切在她的脑袋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回荡在她脑海。
那天夜晚的风吹得梁曼眼睛眯了沙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周围的一切模糊而安静,天晕地转仿佛喝醉了酒,一直等到清晨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服,清扫卫生的阿姨从她面前路过,她才站起身回到宿舍。宿舍同学还以为她又和王郑约会去了,打笑着说“今天回来挺早啊!”梁曼并未搭理,躺在床上闷头呼呼大睡起来。
毕业的日子总是忙碌而迅速。梁曼忙完了论文答辩,拍完了毕业照,便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学校。她早已经在学校的招聘会找到了鹿邑市里的一份文职工作,毕业之后,她并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这个给了她太多情绪的大城市,希冀于这个城市带给她希望。由于市里房租太贵,她搬到了鹿邑城区和农村的交界地带,那里房租便宜离她工作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两个小时的路程让她只能每天凌晨五点便得出门,夜晚十一点才能到家。所幸公交车能直接到她住的门口,下了车她便直接能到家,安全也就不那么危险了。没有人知道她失恋后的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工作的忙碌代替了伤感,只是回到家中的深夜,还会不自觉的掉下泪水。
生活总不会一帆风顺,但梁曼的日子是平静而忙碌的,从学校到社会,很多人都需要花巨大的时间去适应,幸运的是梁曼脑袋聪明,而且吃苦耐劳,很快便在新公司站牢了脚跟。只是年纪轻轻又聪明伶俐,难免会遭到无耻之人的骚扰,这其中就包括总她的领导。
她的领导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名字叫陈辉。不同于电视剧里油腻男的形象,她的领导是一位成熟的衬衫男,衬衫男是梁曼和她的同事私下里给他起的外号,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她们领导每天穿着白衬衣,西装裤,脚上永远是干净的皮鞋。身高一米七五差不多,身材适中不胖也不瘦,梳着油亮的背头,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嘴的南方口音总让人听着很有趣!只是听说还是单身,按理说不应该这样。他从不会迟到,但允许员工迟到,中午会给大家定喜欢吃的午餐,也从不会无故扣大家工资。由此得到了梁曼及其同事的认可,这样的领导不多了。
梁曼所在的公司隶属于外贸,当下环境外贸并不太好做,也因此请客吃饭的场合越来越多,衬衫男每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回到公司也只是呆在办公室不愿意出来,梁曼并未觉得领导和她有过多交集,她只是公司的小文员,大领导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人物。如果有交集也只是被副总叫去给领导倒杯茶!
梁曼习惯了如今平静的生活,大学的一切早已远去,很多情景也逐渐模糊,但生活总出人意料,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陈辉给她打电话让自己和他去接待一波客户,梁曼心想着大周末的还让人家加班,并不想去。只是碍于公司领导的要求,自己还要靠这个工作养活自己呢,也就答应了。
“领导,那我去哪等您啊”梁曼透过电话问道
“你把你家位置发给我,我去接你!”
显然梁曼听到后猝不及防,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家离咱们公司有点远,您在哪,我去找您。”
“没事,这让你加班公司已经过意不去了,再不去接你,那我这个领导就成杨白劳了”
梁辉操着口音说道。
“那,好吧,我在小岗村。这边路不好走,您慢点!”
“好!”陈辉不再多言。挂了电话后,梁曼赶紧简单洗了个脸,并没有刻意打扮,她虽然没有去过如此场合,但从平常的电视剧里大概了解,虽然有点害怕,但领导让去又不得不去,简单的装扮可能也是在保护自己,她心里想着,总算有个安慰。
“谁知道会碰见什么样的人呢!”
不一会陈辉开车便到了她住的门口,招呼着她赶紧上车,梁曼拿起包上了车!
“领导,我们去哪啊?”梁曼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这不是咱们有一批货,那个人是个买家,去跟人家吃顿饭。”
“哦!”梁曼反应了一下
“没事,放心,领导把你带出来就会保证你安全,你不会受欺负的,如果碰见流氓客户,大不了领导陪他!”陈辉看出了梁曼的顾虑,悠悠说道!
“噗嗤!好,领导,那就辛苦您了!”梁曼被他幽默的话逗笑了,放松了心情,对着领导开起了玩笑!
“你这小姑娘………”
一路无言,汽车驶进市里,停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饭店大楼前,门口的迎宾立马迎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开车门,梁曼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反观领导云淡风轻,招呼着梁曼跟紧他。俩个人先后走进饭店包厢,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中间已经秃了,四周一圈头发却长的茂密,离远了一看,好像是沙僧下凡,红褐色皮肤上一双小眼睛透露着精明的目光。旁边可能和梁曼一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拘谨的坐在旁边。中年男子看到进来的陈辉热情的举起手示意
“哎呦,王总来的早啊,我这迟到了,一会得自罚一杯谢罪”。陈辉满面堆笑的说道
“哪能自罚一杯,得自罚三杯!”
“好好好!王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对了,介绍一下,王总,大老板!”陈辉对着梁曼说道
“王总好!”梁曼抬起手握手
“王总,我们公司的小梁,优秀人才,美丽聪明!”
王总看到梁曼,眼睛在身上打量
“好好好,果然陈总带的都是美女队啊!”
王总肥胖的手紧紧的握着梁曼,梁曼嘴角微笑,心里却无比恶心。陈辉见状赶紧招呼大家坐下,让服务员上菜!
“王总,您看咱们那批货,是不是可以……”
未等陈辉说完,王总张口打断
“陈总啊,你们俩自罚三杯还没呢!先喝酒!”听到这个话,旁边的小伙子端起酒瓶给陈辉和梁曼分别倒了三杯。
没想到这罚酒还罚到自己这了,梁曼心里想着,但也无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梁曼并不善于饮酒也对此毫无兴趣,酒到嗓子里,辣的她根本咽不下去,好在没有过多“品尝”,直接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三杯酒下肚梁曼的脸色也红了起来。
“来,让我们共同举杯!”看到三杯酒喝完,王总举着肥大的手开心的说道!
这时,仿佛看出了梁曼不适状态的陈辉摆摆手示意她放下。
“王总,来我陪您喝,这个小丫头,还配不上和您喝酒啊!”
说完不等王总开口碰杯一饮而尽。也许是看出了陈辉的态度,王总也不再刻意的找梁曼喝酒,她感激的看了看陈辉,闷声吃起了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期间王总有意无意的看向梁曼,她明知道也不去说话,毕竟是在谈业务,如果没有工作的需要她连和这个王总吃饭都不会。
“来,姑娘,我陪你喝杯酒,你喝红酒就行!”正当梁曼专心吃饭的时候,王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手扶着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也许是自然反应,梁曼抬手甩开了王总,这也让王总微笑的表情瞬间凝固,陈辉见状打着圆场,自己喝了一杯酒还把王总手中的酒喝完了!只是王总甩了甩头,招呼着旁边的小伙子,转头对陈辉说道
“你那批货,还有点质量问题,咱们到时候再谈,刚才领导打电话让我回去,实在不能久陪了!”
“好。那王总您惦记着点,咱们的合作来日方长!”
梁曼显然没预料到饭局会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结束的这么仓促,扭头小声的问道“总,我是不是闯祸了!”
“哈哈,闯祸谈不上,就是过于刚正了!”陈辉望着王总离开的背影,悠悠说道;
“吃饱了没,我还没有啊,难得有机会借着公司的光吃这顿可以报销还有美女陪着的烛光晚餐,”
听完这句话,梁曼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
“那你记得给我加班费啊!”
平常上班的时候,她和陈辉之间没有过多交流,也谈不上印象怎么样。但今天梁曼通过这顿饭,也渐渐对陈辉有种别样的改观。
只是这个女孩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烛光晚餐。
吃完饭,陈辉把梁曼送到了家门口,并叮嘱说道多喝点水,好像通过一顿饭,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互相关心的地步,梁曼也回复说
“领导,您得多喝水,要不明天就该忘了我的加班费了!”
“哈哈,应该会忘了,不过下次你再和我吃个饭,喝顿酒没准就想起来了!”陈辉笑着说道
“好啊,等领导您不忙了!”梁曼客气的说
“明天下班就不忙,明天见!”
不容梁曼说话,陈辉坐上车走了,留下了一脸错愕的梁曼,正当她在风中发呆时,手机突然闪了一下,一条微信是陈辉发来的
“多喝水,早早睡,明天见!”
梁曼暗自说了句“唠叨”扭头回到了家!
我们悲哀的看到,社会和学校并不一样,学校里的爱情炙热而猛烈,让人如临大敌后如梦春风。社会上的追求如温水煮青蛙,尽在不言中让人不自知掉落温柔的陷进。
第二天,梁曼去上班的时候,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一杯泡好的蜂蜜水,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喝酒适量,蜂蜜水暖胃”。自不恃言,这是陈辉送过来的,同事中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和别的同事窃窃私语,梁曼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是从那天起,所有人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见面同样客客气气,但私底下讨论却围绕她展开。
“小曼,听说你跟陈总搞对象了?”旁边的同事小雨问道
“哪有的事,别瞎说!”梁曼佯装生气的回答!
“我就说嘛,这些人也是的,私底下传的风言风语!”小雨生气的说道;
“公司就是这样,总会有一部分人闲的没事干,乱嚼舌根!”
“没事没事,”看着小雨替自己生气,梁曼反而安慰起她来。
“梁曼,陈总叫你!”总秘书出来喊道
“哦,好的”梁曼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陈辉找她干啥,走进门去,陈辉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坐!”陈辉温柔的说道
“总,有什么事吗?”梁曼问道
“这是你的加班费!”陈辉推到梁曼面前一个信封。
“这,总,我开玩笑的!”梁曼推辞的说
“本来在你休息的时候让你陪我见客户,这就是你的加班费,不用推辞也不用不好意思,根据劳动法这是你应得的!”
“额,好吧”梁曼也不再客气,心想着确实是她应得的,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没事了,你出去吧!”陈辉说道
“好的!”梁曼如释重负向外面走去,到门口时,陈辉突然叫住了她
“别忘了,你昨天答应请我吃饭的啊!”
“总啊,这您也记得清楚,看来昨天是没喝醉啊”梁曼接着说道
“那下班见了,我不会忘记承诺的,根据道德标准,这顿饭您也不能推辞!”说完转身推门出去了,留下陈辉一脸微笑。
“总找你干啥啊?”刚坐下小雨凑过来问道
“吃饭,欠他一顿饭!”梁曼也无所顾忌的对小雨说
“哦!”小雨的表情好像恍然大悟,梁曼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的说;
“没别的意思啊,你可别瞎想!”
“哎呦,都懂都懂!”小雨偷偷笑着说道
梁曼懒得解释,埋头工作起来。
转眼间便到了下班的时间,梁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发现总办公室已经锁了门,心底暗自发笑,看来总是跟自己开玩笑呢!扭头嘲笑自己,对这顿饭局竟还有些小期待!收拾好东西下了楼,突然发现陈辉的车停在门口,车前站着微笑看着自己的陈辉。
“大美女终于下班了,感谢你为公司做的贡献啊!”陈辉笑嘻嘻的说道
“领导也会夸人啊!我还以为您已经约别人了呢!”梁曼回应说
“这说啥呢,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总得赶紧打扮一下和美女约会啊,上车!”说着自然的接过梁曼手里的包邀请她上车。汽车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四周都市的繁华越来越暗淡
“领导,我怎么觉得您是往郊区开啊,不会想图谋不轨吧?”梁曼开玩笑的说道
“我伪装的这么不专业吗,这么就被你看出来了,不过现在下车也来不及了!”陈辉哈哈大笑“害怕吗!”
“不害怕”梁曼嘴硬的说
汽车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到了一个农家小院,木头的建筑上挂着许许多多彩色的灯笼,在夜幕下,显得五彩缤纷。院子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原木桌椅,周围长满了鲜花,微风吹过满园花香。
“来,坐!”正当梁曼发呆之际,陈辉微笑的让她坐下。
“看不出来,领导这么有闲情雅致啊!”梁曼惊愕之余看向陈辉
“怎么,我这么像粗人吗?”陈辉哈哈大笑。
不一会两个人端着菜摆上了桌子,各色美食都叫不出名字,梁曼打趣着说“领导挺会享受生活啊!”
“这算什么享受生活,只不过喜欢安静恬淡的生活。来,开饭!”陈辉说道;
饭局进行的倒也愉快,期间陈辉幽默儒雅的性格让梁曼感慨成功人士的魅力无法抵挡啊。陈辉打趣着说“就怕吸引不了你啊!”
“陈总这开玩笑了,您这还缺女人啊身边!”
陈辉笑笑不置可否。不知不觉这顿饭持续到深夜,梁曼一看手机竟已经到了十二点,赶紧说道“我得回去了。”
“吃饱了吗?”陈辉眉毛一挑,诙谐地说“半夜肚子饿了,我可不负责啊。”
“没事,我这肯定能撑到明天早饭前!”梁曼皱着眉头,仿佛有种牺牲的表情
“哈哈,”陈辉显然被逗笑了,站起身来拉着梁曼向外面跑去,被陈辉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等上了车,梁曼问道
“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怕我看着满桌子的菜怕自己反悔,让你结账,这不赶紧跑就看不见了。”
梁曼白了他一眼,手掌微微颤抖,还有陈辉手心里的汗,想起刚才的手牵手,不自觉脸红了起来。幸好已是深夜,陈辉没看见自己的变化,要不可就丟大人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可在这期间,梁曼并不平静,陈辉越来越多次邀请她出去玩,而且送各种名贵的包和首饰,最开始梁曼是拒绝的,可一次次的拒绝换来的是陈辉眼中可见的失落,一直到后来的某天深夜,陈辉照旧送梁曼回家,掏出一枚钻戒,巨大的钻石预示着它价值不菲。梁曼知道戒指的意义非同寻常,只是梁曼不能再拒绝了,一是因为她对陈辉早已经习惯,人们常说二十三天便能养成一个习惯,毫无疑问梁曼已经习惯了陈辉在身边,只是不知道这是依赖还是爱。二是如果再拒绝她怕和陈辉的关系就此终结,她不敢想象起码现在不想见不到他。三是礼物总让人心情愉快,尤其是“价值不菲”的礼物,证明这个人的用心。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你不得不理解,自从学校毕业步入社会,单纯美好的爱情便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可以发现,生活总在推着人们前进,门当户对或者嫁入豪门成了选择爱情的标准,在这以后才是两个人感觉如何。毕竟找个有钱人并不罪过,更不违法。只是利己心态的爱情是否善终我们并不知道。
梁曼知道这次接受礼物的意义,在她心底也思考过,陈辉幽默风趣,有钱又温柔,与这样优点相比,长相或者性格反倒成了最次要的,十岁的年龄差更是不值一提,她没有理由不接受,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爱情,理智大于感性,合适大于情投意合。
想到这里,她也就释然了,毕竟总不能一辈子活在理想化的世界,人人都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和生活相比,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接受了陈辉,同样也是真正接受了生活,只是生活苦难,命运无常,往往好事暗含着危机,坏事伴随着希望。
他们在一个月后同居了,就在吃饭的那个民宿,陈辉特地买来梁曼喜欢的玫瑰花种在院子里,放在屋子里,雕刻在墙壁上,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玫瑰花香味。他们一起上下班,一起做饭,一起散步遛狗,那段时间,是梁曼度过最轻松快乐的时间,不用为吃饭发愁,也不用因房租而省吃俭用。陈辉每天给她变着花样做饭,哄她开心,她感觉心里无比的幸福,不自觉从心里把自己托付给了陈辉。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夜晚,天气燥热难耐,料想明天会有雨,连月亮和星星都未曾出现,一眼望去,黑色笼罩大地,远处红灯笼挂在房梁,红色光芒明亮又妖艳。梁曼正在屋里等着陈辉做好饭,不一会陈辉从门外走了进来,表情凝重而严肃,对梁曼说“我临时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在家先随便吃点!”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梁曼问道
“有个客户,乖,在家好好等我啊!”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梁曼撒娇的说道
“好!”说完陈辉便出了门,一直到深夜,梁曼都已经睡着了,陈辉还是未回来,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梁曼睁开了双眼,发现身上的衣服还未脱,手里拿着手机,还显示着陈辉“老公”的手机号备注,梁曼又打了过去,里面传来电话已关机的声音。梁曼挣扎起来洗漱化妆,打了辆车往公司去,到了公司发现屋门紧闭,才想起来今天休息,没有人在公司。失望的转过头准备回去,刚走到公司楼下,却看见在离公司不远处的门口同事小雨正站在那里,面带笑容的看着她正前方,梁曼扭头看去,是一个酒店,“奇怪,小雨在看什么!”梁曼带着好奇心走了过去。看到梁曼,小雨的笑容突然间凝固:
“你在这干什么呢小雨!”梁曼问道
“哦,没事,你去哪啊?”小雨说
“我找陈辉,以为他来公司了,结果今天休息。”
“哦,我好像见陈总了今天,他好像就去这个酒店了!”小雨悠悠说道
“是吗,可能是他昨天跟我说谈客户太晚了就住到这了吧。”梁曼心不在焉的和小雨说了两句话,小雨便扭头走了,望着小雨离开的方向,确认小雨真走了以后梁曼抬脚踏进了酒店。
“您好,有什么需要吗?”前台是一位年轻的女士温柔的问道
“哦,您好,”此时梁曼才从恍惚中清醒!
“您帮我查查陈辉在哪个房间!”
“您是?”服务员问道
“我是他爱人!”哦,服务员拖长了音,很明显她知道,“她在102房间”。服务员接着说道
“谢谢!”梁曼向102房间走去,刚到门口,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陈辉,帮我拿一下毛巾!”紧接着便是她熟悉的那个男人回答“哦!”一个哦让梁曼瞬间眼神发黑,感觉天旋地转。往日一切美好在此刻的脑海里都变成了嘲笑,对自己重复着“你真好骗”四个字。她待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进去,只是放下了自己手上陈辉送的戒指便离开了。诚然梁曼被生活的现实所打败,她骨子里却是骄傲的性格,她不会接受自己的爱人去爱别人,哪怕精神出轨也不行,更何况如此,她并未有任何哭闹,也没有任何要求。回去以后便收拾行李从那个她和梁辉共同生活的地方离开了,并留下了一封信,大致内容如下
“我从未想过与你离开,可生活世事无常,人也不能从一而终,我不去影响你,更不想用道德和法律去绑架你,我们因缘而爱,我却不想因爱生恨,你大可不必欺骗,我更不会纠缠。也许我们在一起时各种感动和温暖是你制造的假象,但它也确实给了我快乐,谢谢你,让我知道在爱的谎言当中,真诚的重要性。”
梁曼离开了这个地方,没有一丝犹豫,公司也如常照旧,陈辉回去之后,并没有看梁曼留下的信,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删掉了她的联系方式。
梁曼搬回了她原来住的出租屋,而从此之后,她再没见过陈辉,成年人分手都是默契而无言的,晚上母亲给她打电话,她强忍着泪水说自己从公司离职了,母亲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安慰说“不行就换个工作,再不行就回来!”挂了电话之后,梁曼失声痛哭,哭声融入无声的夜。
梁曼在出租屋里待了近一个月,饿了吃泡面,困了就睡觉,睁着眼就流泪。直到有天看到镜子里凌乱沧桑的自己,觉得自己不能就此消沉,打扮了打扮自己,出去逛了一圈,秋日的风并不冷,可她还是裹紧了衣服,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她感慨着生活还要一直往前,即便路上荆棘遍布,哪怕世界如此黑暗。
梁曼在她所居住的附近,找了一个工厂上班,那是一家制造空调零件的地方,她负责质检,所未质检就是成品制造好后她用手检查看哪漏不漏油,然后报备,她本来面试的是办公室文员,只是办公室人员已经满了,临时调整到质检部门,一个月工资不多也够她支付房租和吃饭,作为临时过渡一下也好。
几天的工作,把她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质检听着轻松做起来特别累,往往这台机器还未检测完那台机器就得送走,梁曼每天八点上班一直到晚上六点,还好中午能吃顿饭,只是她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小,每天都不想吃饭,看见肉还觉得恶心,她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只是到了来月经的日子,却没有任何动静,受到惊吓的她跑到医院抽血检查,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拿着检查单子出门回到了家,一路上脑袋里都在回想什么时候的事情,只是脑袋一片混乱,我们明白让一个女人单独养一个孩子有多难,更何况还是未婚先孕刚毕业的梁曼,只是天性使然,梁曼这时候竟觉得快乐,毕竟她第一次当母亲,固然是意外,她也想有一场美丽的邂逅。我们不知道梁曼是怎么做决定的,只是她走出房门的时候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如何,这是她的孩子,谁也夺不走。
有了孩子后,梁曼更加拼命的工作了,她要在自己还能工作的时候攒下生孩子的钱,她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往返于工作、家庭、医院三者中间,转眼到了过年,她跟家里撒了个谎说过年工资翻倍,征得家里同意留在了鹿邑。毕竟她不能拖着大肚子回家,至于以后怎么跟父母解释,她还没有想好,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已经五个多月了,梁曼的肚子也显露的明显起来。她养成了个习惯,每天睡觉前都会摸自己的肚子,能感觉到孩子在踢她,心中的幸福说不出来,医生在产检时告诉她孩子的个头大,证明发育的挺好,她想着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一个高个子大块头,没准是个胖子。每每想到这,她的嘴角总不自觉微笑,工厂看到她肚子大了,打发她回了家,她一点都不怨恨反而还有些感激,毕竟工厂不负责“养胎”!梁曼难得过了一段惬意而无聊的生活,一直到最后一次b超检查,本来完整看到孩子的脸她应该是幸福的,可是检查单子上写着“疑似唇腭裂”几个字让她的心都疼得不行,她拿到单子的时候,脑袋都晕了,医院里熙熙攘攘,妇科前每个人都幸福的看着各自的检查结果,只有她承受着如此“可怕”的结果,她才初经人事,也是第一次当母亲,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有如此结果。她脚下发软,挪动着往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嗯…你别难过,出这个事谁也预料不到,接下来你得看看这孩子怎么办”医生是一个中老年妇女,头发已经花白,带着一副眼睛,和蔼而善良,发觉梁曼情绪不对,柔声说道
“医生,你说会不会误诊啊?”梁曼机械的说道
“误诊的概率很小”也许是害怕梁曼崩溃,医生并没有把话说死,其实现在的仪器先进,几乎没有误诊的可能了。
“那就是有了,医生,肯定是误诊了!”梁曼的眼圈发红,哽咽的说道。
“我建议呢,去上级医院复诊再看看,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做个手术好了。”
梁曼不知道怎么走出医院门口的,她从未感觉命运如此黑暗,她才刚刚毕业,还没经历生活的大起大落,就要面临生死的抉择,这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她从未想过这个孩子是那个渣男的。母性使然,她虽然还年轻,只是有了孩子会让一个女人成长数倍,她回到家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六点便到了医院,只是来的太早还未开门,她只能在大厅等到八点多,秋天的风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她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双手捂在肚子上,好像是得了急性肠炎的状态。
挂完号已经九点了,她拿着昨天的检查彩超单子走进医生的办公室,医生看了看说
“打算要吗?”
“医生,我是来复查的,我在名乡卫生院照的彩超,她说我孩子有唇腭裂。”
“从单子上看是这样的,就看你想不想要了!法律是支持有缺陷的孩子可以不要的。”
“我再照一照,万一是误诊呢”梁曼还有一丝希望,殷切的看着医生。
医生看了看她的眼神通红,不知道是熬夜还是哭的,她在妇产科见惯了新生儿各种缺陷,也碰见了无数父母痛苦的眼神,她说了句
“好吧,我给你开个彩超检测!”
梁曼拿上单子走到彩超室门口,她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她不知道怎么面临结果,又急切的想知道结果,内心纠结而痛苦。正当她在门口发呆时,一个护士叫醒了她
“你是梁曼吗?”
“哦,对!”
“广播叫了你那么多声让你做彩超,没听见吗?赶紧进来。”
“哦,好。”
梁曼机械的跟着护士走进了彩超室,护士在她肚子上贴了半天,最后无奈的说,看不见孩子正脸,你去外面走走,动一动,梁曼出来在走廊上走着,碰见了正好出门的医生
“嗯?怎么还没做吗?”
“护士说看不见孩子的脸,让我出来动一动。”
“哦哦,那你在外面走走。”医生说道
一直到下午四点,梁曼做完了彩超,她根本不敢看彩超上的孩子,拿着单子走到了医生门口,用尽浑身力气敲开了医生的门。
“医生,您看!”
拿上单子的医生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先坐”
梁曼瘫软的坐在凳子上
“你老公没来吗?我觉得你们还是商量商量把。孩子是三级唇腭裂。”
“什么意思?”梁曼问道
“这么说吧,唇裂分三级,一级最轻,三级最重,腭裂也分三级,一级最轻,三级最重,孩子是唇腭裂三级,你懂了吗?根据优生原则,你可以不要。”
“怎么会这样”梁曼低头自语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孕妇妊娠期间喝酒抽烟有可能,怀孕期间喝药也有可能,和所处环境也有影响,遗传方面也相关。”
“唇腭裂孩子的母亲做彩超都像你今天一样,费好大劲才能照到脸,孩子也有感应,怕家长看到后意识到自己有缺陷,不要自己。唉。”说完一声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说“小姑娘,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要不要,毕竟你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如果不要的话要尽早引产。”
梁曼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她的脑袋发混,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月光照在窗台上,像洒满了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午,眼泪不断的从脸上滑落,浸湿了枕头。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的孩子十分健康,可是枕头边的彩超单子告示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老天爷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从第一次检测出怀孕,到现在,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真实,那是她的骨血,也是她生存意义的全部。毫不讳言的说,母亲的伟大之处便在于此,很多人都在讨论活出自己,但对于女性而言,一旦当了母亲,孩子就是自己的全部,这无关乎于任何性格评判,就是千百年来母爱无私的最重要标准。
梁曼开始在网络上查大量唇腭裂事例的图片,越看心便越凉,她无法接受孩子这样出生,并不是她想着自己,而是孩子本来就是单亲,如果在这样出生,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梁曼不敢想象孩子上学时候因为自身的缺陷而受到别人的讨论。内心无比痛苦却也做了决定。
我们无法评判梁曼做出这个决定是否自私或者关乎道德,只是她的痛苦我们并不知晓。自从查出来孩子有问题,她没有一天不是在眼泪中度过的,直到一周后,她出现在医院里,毕竟对于她来说,引产宜早不宜迟,梁曼在护士站领取了住院带的印有自己名字走进了住院部。产科住院部人来人往,一对对夫妻在医院走廊里徘徊锻炼,为的是生孩子时好生。只有梁曼带着手环显得格格不入,一位肚子巨大的大姐对着丈夫说道
“你看人家怀孕一点都不显,多好!”
梁曼摇摇晃晃的走到自己的病房,病房里有三张床,梁曼在中间床,两边一位是婆婆照看着马上就要生产的年轻女子,躺在床上因为腹疼哼哼唧唧。另一位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高龄产妇,坐在床上嗑着瓜子,满不在乎。看见梁曼进来,高龄产妇不再嗑瓜子了,旁边的年轻女子也不哼哼唧唧了,怎么看梁曼也不像一个要生产的产妇。大姐热情招呼“你也是生孩子呢?”梁曼苦笑回答“对”。她不像引起别人好奇的疑问,更不想再去提及孩子的缺陷,她想着赶紧结束这个事情,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可事实却又真实发生了。
住院第一天,由于未到月份,必须输缩宫的药,目的是为了子宫收缩,引导孩子自然分娩。梁曼躺在床上万念俱灰,看着输液瓶子里的液体一滴滴流进自己的身体,她感觉她正在做杀死亲生骨肉的事情,,眼泪流进眼里,擦了又擦,怎么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一直到晚上,护士来拔针的时候,梁曼问道
“我怎么感觉孩子还在动!”
“这是促进子宫收缩的药。”护士说道,让她安心睡觉,明天再输一天,看看怎么样。
梁曼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间的天花板,屋外下起了雨,滴滴啦啦吵闹着睡不着觉,一只野猫在窗台跑过,速度极快,喵的一声不见了踪影。梁曼就这么瞪着眼睛,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护士来给她输药,通红的眼睛变得黝黑。等到第二天输完,她感觉自己腹部有些下坠,孩子今天一天在她肚子里没有动静,她想到这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把旁边的两位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就这样到第三天结束,她的各项检查数据出来了,医生通知她,明天上药准备生产,听到这个消息,她感觉最深的是如释重负,再待下去,她的精神都要崩溃了。
早上六点,她便上了药,由于药效挥发需要三四个小时,她便躺在病床安静的等着,此刻的她已经麻木,药物的作用在下午时开始出现,她的腹部疼痛的厉害,伴随着下坠的感觉她叫来了护士。
护士让她进产房查看,发现宫口并没有打开,让她在外面走走,剧烈的疼痛好像是下腹撕裂一般,她在产房的走廊里忍着剧痛转圈,额头上冒着虚汗,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下腹的疼痛成几何倍增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梁曼大口喘着粗气,此时的她,感觉这种疼痛比死还让她难以忍受,护士走过来查看她的状况,决定让她躺在床上。
“护士,求您了,我受不了了,您看看开几指了!”
“快一指了,你再忍忍!”
“我不行了,”梁曼终是承受不住这个痛苦,哀求着护士给她打一针止疼的药。
疼痛的程度越深,生产的速度越快,一直到晚上九点,连续的疼痛折磨的梁曼已经快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护士给她打了一针,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话了,只是听到护士不断说着“使劲!”她麻木的用尽全身力气,突然间下面温热的羊水漏出一大片,腹部一紧,孩子出来了,梁曼此时觉得再没有比此刻更舒服的,只是觉得口渴,护士拿来准备好的红糖水,让梁曼喝下去。喝完之后梁曼的精神也好了一些。
“你要看看吗”?
“我…看”梁曼想看看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什么样,即便是今生无缘,她也想看看。护士把黑色塑料袋包裹着孩子的身体,只露出一个头来。五个多月的婴儿已经长成人形,大大的脑袋白净的皮肤,梁曼看着闭着眼睛没有呼吸的骨肉,她的心里在滴血,护士指了指孩子嘴上的缺陷,可梁曼怎么看,也觉得这孩子这么好看。也许是看到梁曼的反应,护士说道“没事,会再有孩子的,你还年轻。”梁曼木讷的点了点头,护士把孩子的头塞进黑色塑料袋中提了出去。
梁曼在病床上待了一个小时,护士看着没有事情便让她从产房回到病房,临出门前让她签署了个“死胎处理协议”,她虚弱的躺在病房里,听医生说还需要观察几天,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她无数次脑海里回想着见到孩子的场景,自言自语里开始掉泪,她变得越来越爱哭,有时候发着呆,眼泪就从眼睛里流出来了。每次护士来给她输液,她都要问护士“我的孩子处理了吗!”
一直到一周后,梁曼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她便办理了出院手续,恢复的这几天,她从来不敢路过产房门口,总觉得孩子还在里面,回到家她打开朋友圈,发了一段话;
“我想记住你的样子,可匆匆一瞥,哪还敢去看第二眼,只一天便忘记了。
可我每次都不自觉的努力想记起你的样子,只觉得不知道是心痛还是什么。你会怨我吧,我也在怨自己。”
时间的脚步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困苦而停下脚步,梁曼休息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外面所有的喧嚣与她无关,脑海里无数次重复她见到孩子那一瞬间,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她站在窗外看着满地枯黄的树叶,头顶飞过一群鸟儿,秋风从窗户外飞进她的身体里,她感觉整个人都被冻僵了一般。
可是她才刚毕业,家里都在农村,提供不了任何帮助给她,大学毕业已经是这个农村家庭能够给她最大的恩惠,她感念家里,又没有能力去帮助家里,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工作了,挣得钱每个月都是月光,房租吃饭那一方面都需要钱,她不能跟家里说了,再者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为了衣食住行不得不强大起精神去找工作了,只是已到秋末冬初,很多公司并不缺人,她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在街上来回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景点,“夜上海”的歌声叫住了她,她站在那个地方看着舞台上的人,心神都被吸引进去,一直等到演出结束,她鼓起勇气走到了后台,看见一位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在挨个给刚才表演的人发工资
“您好,您这还缺表演的人吗?”
梁曼的的询问打断了中年男人的动作,扭头看向梁曼
“你会吗?”
“我不会,但我可以学”梁曼说道
“底子不错,行!一场200,只不过咱们这是轮着景区演的,可能跑的有点累,你能坚持吗?”
“能”梁曼回答道
“好,那你跟着学吧”
中年男子说完叫住了要走的一位女性,“小虹,你带带她!”
“好”小虹扭头看向梁曼
“你真漂亮,”小虹看起来和梁曼岁数差不多,热情的说道,梁曼并未回应,只是微笑的看了看小虹。两个人的交流如此简单,也算是认识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梁曼学习民国时期的化妆弄头发,为了贴近民国的气质,她从网上查各种资料,日常生活中都有意无意的去贴近民国时期的生活习惯,为的就是尽快登台演出。功夫不负有心人,梁曼的学习速度极快,很快老板便让梁曼上台演唱夜上海,第一次上台的梁曼精心画好了妆,后台所有人看着穿着旗袍的梁曼惊呆了,一颦一笑之间充满了民国歌女的气息,仿佛是从民国走来似的。第一次演出的梁曼看着底下的人群,紧张的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随着“天涯歌女”音乐响起,灯光照在她清秀的脸上,周围一片寂静,梁曼望着灯光闪烁的方向,一片光晕看不见任何地方,只觉得天使从其中飞来,她跟着音乐开始吟唱,声音如泣如诉,
“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爱呀爱呀郎呀
患难之交恩爱深
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
一曲未罢,台下观众从喧闹变得安静,梁曼望着底下西装领带的观众,灯光晃出她身穿旗袍,民国头饰的影子。台上台下好像割裂的时代,又像泾渭分明的两方,可望而不可及。随着音乐节奏落幕,观众爆发出热烈掌声,看着底下每个人的表情,梁曼湿润了眼眶。
梁曼当晚演唱了三首歌曲,每一首都让群众久久难以忘怀,下场之后老板给了她1000块,并告诉她成为正式员工了!
接下来的日子,梁曼的演出越来越多,演出时间越来越长,她的气质也越来越像民国时幽怨哀婉的美女。她享受舞台上自由的吟唱,也享受台下观众热烈的掌声,这种状态让梁曼越来越沉迷其中,甚至于影响了她的生活。她喜爱穿各式各样的旗袍,发型钟爱“大卷等离子烫,”她吃饭用的精美银餐具,红酒用的高脚杯,甚至于她在无事时俯窗发呆的样子让每个路过的人都驻足观视。她把工作当成了生活,也把生活过成了工作。她变得越来越安静,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尤其是在演出团,她根本不与任何人说话,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所幸她的演出确实受欢迎,老板也就默认了这种独处。
我们都知道,千百年人类历史文明传承,在苦难的主色调下,无外乎诞生两种人,一种积极面对,把苦难当做一种磨砺。另一种沉默消沉,认清生活的本质随波逐流。前者成就圣人,后者造就废人。我们很难界定梁曼属于前者还是后者,若隐匿在精神世界可以保护她,那何乐而不为,只是命运难测,造化弄人。在一天的演出中,她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的陈辉,旁边是一个孩子和小雨。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原来小雨在她之前,已经怀了陈辉的孩子。
风静静吹拂大地,寒冷的温度预示着冬天的到来,世界沉浸在一片黑色之中,在万家灯火下无人知晓的出租屋,一盏昏黄的灯亮着。屋里面梁曼举着红酒摇晃着脑袋,眼神低垂,慵懒的半倚在床上,地板上还有未燃尽的半支香烟。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summeng.org/23285.html